原題《伍皓們要努力過“文化關”》
云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伍皓先生,是一位很早就覺悟到“灌輸式宣傳已不適應新形勢”、主動“試水”新媒體的“個性化高官”。然而,這位“70后”新銳高官連日來從微博到主流媒體,頻頻走麥城。
首先,他的微博言論 “每一起拆遷維權的圍觀和聲援,實際上都是在鼓勵更多的對抗,這又必然會制造更多的鮮血和悲劇”,遭到媒體人士批評;繼后,他宣告要起訴批評者招致網友和輿論一邊倒的抨擊;現在,他宣布放棄起訴,卻又因聲稱“食人之祿,事人以忠”兩句話被輿論揪著不依不饒。
伍皓系北大中文系畢業,曾在新華社做記者16年,據說現在又被云南大學特聘為兼職教授和文科研究生導師,國學知識應當不會太差。但是,他所謂“食人之祿,事人以忠”的說法,卻不見經傳。檢索《四庫全書》電子文庫,只有“食人之祿”,決無“事人以忠”,更不用說兩句聯用了?!笆橙酥摗?,早期出現在學界疑為偽書的《孔叢子》和《孔子家語》等典籍,前者言“言不當于主人而居人之官、食人之祿,是尸利也。尸利素餐,吾罪之深也?!焙笳哐浴笆橙酥?,則憂人之事”。宋代李光《讀易詳說》說:“食人之祿,則懷人之憂;衣人之衣,則思人之患;豈竊位素餐以飽其身、肥其家而已。此又圣人致其戒慎之意也?!?/p>
古人這些話,基本意是指自己在其位(食人之祿),就要謀其政,不能玩忽職守(尸位素餐)。在這些話中,并沒有談到“事人以忠”。為什么不談“事人以忠”呢?古人的意思很白,“食祿”只需要“盡職”,而無關于“忠”與否。伍皓先生不僅獨創了“事人以忠”這個前無古人的說法,而且將之與“食人之祿”連用為“食人之祿,事人以忠”。這不僅僭越了古人原意,而且表現出比古人更用心于“忠上”的“陰影”。這就難怪伍皓先生要招致公眾和媒體的“不依不饒”了。這是伍皓先生吃了古代文化不過關的虧。
除伍皓先生之外,近來我們頻頻看到擁有局長、廳長、縣長、市長等職務的高級公務員在應對媒體和輿論時開口就錯、屢屢陷入被輿論質詢和抨擊的困境中,表現出對新媒體文化的嚴重“不適癥”。日前的“雙起局長”、“索命縣長”和“羊羔體詩人書記”,都是典型案例。為什么呢?這不僅因為在新媒體時代,公務員不得不面對“灌輸式宣傳已不適應新形勢”的文化環境,因此在表達方式上要轉型——由“灌輸”到“交流”;還因為“新形勢”對公務員的文化素質、思想視野、胸襟氣度提出了更高的,即更加文明、民主、平等和理性的要求。概括講,“新形勢”要求公務員具有更高的文化修養。
我們看到,就學歷、學位而言,現在公務員各層次都在水漲船高地往上走,甚至于此前中國人大校長紀寶成先生稱“最大的博士群體在官場”;與此同時,“官員詩人”、“官員藝術家”也成風氣昌盛之勢。但是,從近來見諸媒體的諸多現象又讓我們遺憾地看到,高官高學位不等于高文化,附庸風雅更不等于真修養。中國傳統文化對高官的文化修養和精神品格是有極高要求的,要求其要畢其一生學習涵養人生境界,要培養從容寬宏的“圣人氣象”。也許,我們的諸多公務員在文化涵養上沒有下足工夫,所以面對“新形勢”,總是缺少應有的胸襟氣度,稍不小心就如伍先生一樣氣短口拙,張嘴就惹禍。
“言行,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,可不慎乎?”(《易傳》)然而,“君子言行”之“慎”,不是拘謹約束,而是要從文化的深厚涵養中來,文化功夫做到家了,就能有高境界、大氣象,就能“從心所欲,不逾矩”。因此,若真做“新形勢”下稱職的文明公務員,伍皓先生們須得努力過“文化關”。
(作者系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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